今年多伦多影展的短片单元平均质量高于长片。看到出色的短片总会觉得喜忧参半,喜的是成功驾驭短片形式的导演前途不可限量,短片看似花费更少的时间和资源,拍摄比长片更省心省力,实则不然。把事情做复杂很容易,从复杂到简洁反而更困难。
创作者特别是年轻人总会有无限的表达欲,设计一部短片需要编导从一开始就克制自己的天性,用最简洁的视听语言讲述一段完整的故事。年轻编导如果能经受住短片的考验,至少说明他们懂得如何在克制自我的状态下完成高水平的表达。
出色的短片作品同样会带来隐忧,近期有不少因为短片作品获奖而得到长片拍摄机会的年轻导演,他们往往选择把短片拓展为长片处女作,可惜长片少有突破短片原作的案例,短片的前期准备和人物故事素材体量比较小,拓展长片如果没有额外的调研创作,适当为剧情多加几轮起承转合,影片会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观感。
因此今年入围戛纳竞赛和多伦多的短片《Benjamin, Benny, Ben》格外引起我的思考。编导Paul Shkordoff把一个年轻小伙面试前焦躁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然而这部短片仅截取一个完整故事的片段,影片开始小伙子已经在路上背稿,结尾处我们不清楚面试结果如何。近期戛纳入围短片有不少都是故事讲一段,看似缺乏完整性。这可能是戛纳对于导演将来发展的考虑,比起一个用短片时间讲好完整故事的导演,仅讲述长故事的一个片段的潜力导演更有希望成为未来的长片大师。
今年多伦多最惊艳的短片之一是伊朗电影人Reza Riahi借用法国资源创作的剪纸动画短片《Navozande, le musicien》。13世纪的伊朗,花剌子模亡于蒙古铁蹄之下,一对年轻波斯男女因战乱被迫分离,几十年后命运让两人再次聚首,一位是双目失明的流浪艺人,另一位是被蒙古将军始乱终弃的侍女。一部动画短片承载这么厚重的历史,深沉的情感让我一时难以承受。编导很克制,15分钟的影片集中在重逢这一场景,其他背景信息都以快速闪回的方式给出。一个极富历史沧桑感的故事,能引起观众强烈的同情心,值得拓展为长片。
塞内加尔导演Moly Kane拍摄的短片《Sër Bi》表现社会思想变迁过程中的矛盾冲突,虽然并不新颖但视听非常扎实。受婚前守贞观念压迫的塞内加尔女子,在婚礼前寻求医疗手段试图隐藏过往经历的一天,以具有象征意义的开放场景结尾。包括本片编导在内不少非洲法语国家电影人纷纷借助法国的平台资源崭露头角,比如2019年获得戛纳评审团大奖的Mati Diop和她的《大西洋》,同样讲述塞内加尔当代社会希望和现实的冲突,这可能已经成为了近期塞内加尔电影主题和风格的趋势。
另一部短片《狼人规则》已经确定要改成长片,讲述类似学校兴趣小组的一群少年深夜趁主人外出闯入豪宅,情节主旨类似于新时代的《发条橙》。一部拍法非常惊艳的奇幻惊悚青春短片,用导演自己的说法叫做dual narrative,长镜头画面和旁白同时叙述两条故事线,最后交汇在一起,技巧高超。长片版可能是短片版才华的延续,也有可能落入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陷阱。Damien Chazelle《爆裂鼓手》是少有的成功案例,希望导演Jeremy Schaulin-Rioux借鉴经验,戒骄戒躁。
(康一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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